恩师孙洽熙先生医案解析·第四案
(原载于《麻瑞亭治验续集·附篇》)
1998 年4月16日,泉州傅姓男士来我诊室告曰:我爱人的娘家侄女苏某,今年7岁,半年前诊为肾小球肾炎,尿蛋白(+++),隐血(+++),当地医生说不能治了。孩子这么小,就被判了“死刑”,我不甘心,也不信就治不了。十几年前,我得了乙型肝炎,泉州也说不能治了,我不信,就到处求医,最后还是你们医院的杨院长给我治好了,我也就留在了西安谋生。由此我想,你们医院一定有能治肾炎的专家,所以我来你们医院看专家介绍,方知您能治此病。您说,孩子的病还能治吗?我说:“一般来说,肾炎能治好,不过治疗的时间长一些。”傅某请我为其开方治疗。处方:云茯苓5g,猪苓片5g,建泽泻5g,炒白芍10g,上肉桂2g,广陈皮6g,全瓜蒌10g,法半夏5g,炒杜仲10g,生龙骨10g,柏子仁10g,炒小茴香6g,白蔻仁5g,炒山药10g,广郁金5g,车前草10g,白茅根10g,炒芡实15g,蒲黄炭10g,缩砂仁5g,6剂,日1剂,水煎温服。
5月25日,傅某来我诊室告曰:您开的药,我妻侄女已吃了30剂,挺好!日前查尿:蛋白(++),隐血(++),精神好转,睡眠、纳食、二便均可。请您再给她开个方子吃吃,暑假来这里,请您给她亲诊。上方去广陈皮、炒小茴香,加天花粉10g、北沙参10g,6剂,日1剂,水煎温服。
7月18日,傅某夫妇带其侄女来我诊室就诊,见其较瘦,面色较黄,精神尚可。问其饮食起居,答曰:睡眠尚可,吃饭少,脾气急,易出汗,腿不肿胀,大便软利,尿时黄。查尿常规:蛋白(+),隐血(++)。脉细濡、稍滞涩弦弱、关寸大,舌苔白薄、齿印。4月16日方去猪苓片,加生地炭10g、瞿麦3g、焦栀子3g,6剂,日1剂,水煎温服。服药后情况尚可。后每周来诊1次,均以上方加减与服。
8月25日来诊,无明显不适。日前赴西安某三甲医院就诊,查肾功能示:正常。该院说,肾炎已愈。查尿常规:蛋白(+),隐血(+)。脉细濡、稍滞涩、关寸大,舌苔白薄。7月18日方加补骨脂10g,6 剂,日1剂,水煎温服。
次日回其老家福建晋江,并于9月1日复学。其后间断服上方近1年,尿检正常,体重增加,精神充旺,已如常人。现已大学毕业数年,在晋江公安系统工作。
1、解析:患者苏某,七岁女孩,在本地医院诊断为肾小球肾炎半年。业师仅依此只言片语便洞悉病机,开出处方,靠的是对人体脏腑病机辨证的高度把握和对“孙氏加减下气汤”的临证自信。方中云茯苓、猪苓片、建泽泻泻湿利水,炒白芍、广郁金平胆疏肝理气,广陈皮、全瓜蒌、法半夏、炒小茴香、白蔻仁温胃下气,炒杜仲、生龙骨、炒芡实、炒山药补肾潜阳、秘精止遗,白茅根、车前草、蒲黄炭化瘀利尿,柏子仁养心安神,缩砂仁暖脾行瘀,上肉桂温暖脾肾。寒湿去则脾肾回暖,肝木升则精血归经,升降复则中气健运,气机通畅,瘀血消而新血自生,其后所作加减,一为清上热助肺肃降,一为温下寒助肾敛藏,治疗一年,病得痊愈。
2、后记:本案充分说明了中医学病机分析的稳定性和可靠性。首次开具处方在亲属代述病情的情况下完成,其后到病人面诊直到最终治愈,全方没有原则性的变化,说明业师在对本案病机的把握上切中要害,一击中的。肾小球肾炎是西医的诊断,本例病人实验室检查尿蛋白和隐血均为显著阳性,当地医生已劝家属放弃治疗,表示无法医治。业师认为,脾湿肝郁,清阳不升,而反陷下,下寒不固,木郁风动,疏泄妄行,故而精血漏下。治疗以健脾化湿,疏肝解郁,温肾固摄为主,兼清外泄之相火,佐以化瘀利尿止血,疗效满意。我认为,肾炎一病,虽症状表现和病变部位较局限,但病机却较复杂,而且病及先天之本的肾脏。肾为人身水火二极之一,主水,藏精,主骨髓及生殖发育,且司二便,故一旦肾脏发病,可影响广泛,如不急为治疗则病情会持续加重乃至变生不测。黄氏医学思想以“建中立极,运行中气,旁及四维”为核心,以“阴平阳秘”为主旨,主张“土枢四维”,凡病必先明了中气之衰旺,上下之温凉,四维之气动,然后把病因病机及症状表现统一到这一人体气机的总模式上来,从中气,脾胃之气,到君相、金木、水火之气,条分缕析,各安其位,以尽其责。总之,治病就是把身体已紊乱的气机活动和其造成的不良后果消除逆转,并将各脏腑之气机按照阴阳五行生克承制的顺序抚平,使之回到生病之前的人体自然状态和框架轨道上去。中医学的学科基础是奠定在“天人相应”的认识上的,其前提就是承认并且尊重人体固有的气化生机,养生治病均讲求顺势而为,而所顺之势即是人体的生命规律,也即自然的运行规律。郭生白认识到这一点,提出了人体生命“本能论”的观点和主张,其核心价值就是尊重人体本能,围绕人体本能认识疾病和治疗疾病,绝对反对逆势而行。中医治疗疾病不但要相信生命规律,更要依靠生命规律,医学在疾病面前绝不是主人和占主导地位,而是引导和从属的地位。医学在疾病面前绝不能“自作主张”,医学也绝不是人类傲视生命和蔑视疾病的靠山,尊重生命,遵循生命规律,生命才是医学的永恒主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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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麻瑞亭治验续集》收录了恩师孙洽熙先生的30个典型医案,本人在西安跟师学习时间,作为学习任务之一,被要求依据本门心法分析研读该部分医案,后被恩师认可,且在其指导修改下,完成了全部的《孙洽熙医案解析》,遵师嘱以待有日出版。今分享部分医案,供大家参考讨论。